— 砂糖時計 —

【五悠】珍珠母色的星光是什么气味

Hp AU,斯莱特林黑魔法防御术教授X被默默然寄生的格兰芬多五年级学生

私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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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嘴唇和声音之间,有某种东西在垂死挣扎。”

——聂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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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在这浪费青春。”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棕色短发的女生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因而语气听起来相当的不耐烦。毕竟期末前的霍格沃茨,不论是在图书馆还是各学院的公共休息室里,学生的数量都是平时的好几倍:“照我说,虽然把这次的期末考当成O.W.L.的预习是很正常,但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术的O.W.L.笔试根本太简单了吧?”

 

这个桌子上只坐着三个五年级学生,两个是格兰芬多,另一个则是拉文克劳,却没人愿意坐在最后剩下的空座位上。空座位旁的正是钉崎野蔷薇,她的面前还摊着魔法史的课本。毕竟在平时,她觉得就算去占卜茶叶,都远比记住国际巫师联合会为什么会成立要有用得多。

 

“没办法,我在魔药学上可能真的没什么天赋,”另一个格兰芬多的男孩挠了挠头,想起上一次差点被家入教授打了P的论文,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希望至少能拿到一个E,那样我就真的很满足了啊。”

 

“不是,你为什么非要通过魔药学的O.W.L啊?”钉崎野蔷薇在桌子下踹了一脚虎杖悠仁,把少年踢得倒抽一口气:“在黑魔法防御术上拿个O,去修五条教授的N.E.W.T课也够了啊。那个老师虽然是个很恶心的怪人,但水平还是公认的嘛。”

 

“你们俩声音再大一点,平斯夫人就可以过来把我们扫出图书馆了。”一直在旁边安静看书的拉文克劳突然开口,吓得两个格兰芬多极其默契地一起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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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赶在十点宵禁前踏上了通往宿舍的旋转石阶,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的塔楼隔得并不远,所以他们得以一起回到城堡八楼。

 

“晚安。”伏黑惠说。“明天课上见啦。”虎杖悠仁笑着摆摆手,下一秒就和钉崎野蔷薇马不停蹄地往反方向跑去,毕竟他们不确定具体的时间,仅为了贪图一时轻松而导致最后进不了宿舍门显然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噢,可爱的孩子们,还有三分钟,最后三分钟了呀,可算赶上了。你们是今晚最后的孩子了,真让我着急。”画像上的胖夫人激动地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夫人,晚上好,抱歉让您操心了,”少年笑着报出口令:“烧焦的鼠尾草。”

 

油画后的门缓缓现了出来:“噢,悠仁,野蔷薇,快进来吧,冬天的夜里可太冷了,快去休息吧。晚安,孩子们。” “晚安啦,夫人。”

 

在公共休息室与钉崎道别后,虎杖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他推开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原本应该住着四个人的寝室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

 

但虎杖悠仁很自然地走过去,直接把自己整个人都摔进床里。自从去年那件事后,校方出于安全考虑,就给他单独安排了塔楼最高层的房间,这位素来待人热情的格兰芬多如今是一个人住的。

 

其实挺好的,不用管作息不合吵到别人什么的。虎杖悠仁突然想起之前和他相处甚佳的舍友们,算了,没把他轰出去就不错了。男孩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公共休息室里几个学生看到他走进来后变得有些僵硬的神情,于是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

 

虎杖悠仁把厚重的深红色天鹅绒被褥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早就放弃去过分在意那些目光了,毕竟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还有之前关系很好的前辈们,都对他没有什么偏见,自那件事发生以后,他们还是愿意把他当朋友看,这就够了。但去年虎杖悠仁的身上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他从不想对朋友隐瞒什么,可只有一件事,少年一直没有刻意对他的朋友们说过。

 

他一抬头,就看见窗外银色的天狼星。天空中的云将亮度在二等星以下的星星都掩住了,而月亮要到下半夜才会出来。但虎杖悠仁看着那颗唯一的星星,只觉得心中平静了下来。一年前他被押解离开学校时,天上挂着的也是这颗星星,而身边那个人熟悉的耀眼白发在他眼中几乎要和黯淡的星光融为一体。

 

少年原本不会回来了,因为自那一天起,世界上希望他死掉的人就比期盼他活着的人要多了。但虎杖悠仁活着回来了,回到了霍格沃茨,和五条悟一起。

 

他记得那天几个朋友出来迎接他,将他围起来,就连伏黑惠都罕见地露出了笑容。但只要知道了回来之前那位斯莱特林教授对他说过什么,或许他的友人们就笑不出来了吧。

 

我的情况很稳定的,那些人同意只需要继续观察就可以了,或许觉得日后拿来做研究也很有用吧。他笑着说。

 

那是十五岁的虎杖悠仁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地撒谎,意外的并不困难。

 

但男孩不知道有话不说算不算一种变相的撒谎。他今天在图书馆没有正式回答钉崎的问题,可他想说,如果未来想去魔法部工作的话,或许七年级时也通过魔药学的N.E.W.T.考试会比较好。

 

虎杖悠仁原先并不喜欢魔法部,如今他也不该喜欢那里的,毕竟正是那里的人犯了错误,却又一脸伪善地说着希望他为了其他人去死。

 

是为了什么呢?理由当然很简单,要是他真的因为失去控制而被他们杀掉,这死法岂不是太窝囊了。他要变强,总有一天会找到将那恐怖的东西从身体里剥离出去的方法,当然全是为了他自己。

 

仅此而已吗?

 

男孩微微地撑起身,熟练地拧了一把床头那个麻瓜制造的闹钟,接着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啊啊——好累啊,今天干脆早点睡吧!明天迟到就不好了。”男孩刚开始变声的声音从羽绒里传出来,显得闷闷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和钉崎说了,虎杖悠仁在失去意识前迷迷糊糊地想道。

 

五条老师虽然确实是个怪人,但其实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啊。

 

男孩睡着了。在做梦时,绝大部分巫师和麻瓜是一样的,他们不会记得在梦里都发生过什么。

 

他又梦到那天了,那天在魔法部的禁闭室里,最后只有他和那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不过,悠仁,你一直是我最看好的学生之一,所以我很期待你能活下去呢。

 

他梦见自己又听到那句话了。只是群星把梦从黑夜中带走了,于是第二天醒来时,男孩什么也不记得了。

 

但他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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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的男人大大咧咧地把腿一拐,说道:“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毕竟多拖一秒堂你们中都会有人对我心生抱怨,”斯莱特林的教授眼上蒙着黑布,但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恶意的弧度:“不过,在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上,我还是要说,明年魔法部的那群糟老头子也别想把我挖走,所以你们这次都给我好好考。毕竟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想在六年级继续修我的课,而我可不止看O.W.L.的成绩哦。”

 

钉崎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虎杖:“说到底,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都做不久这种奇怪的传统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啊,打破就打破了呗。”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上边挥手边笑得有些欠扁的教授,重重地咂了一下嘴:“虽然看他这幅德行,我非常希望这位伟大的教授下一秒就回魔法部再就业。”

 

教室里的学生在熙熙攘攘地往外走,三人还呆在座位上,并没有打算起身往人潮里挤。其中虎杖悠仁一如既往地坐在最里侧,这是三人组自一年前开始默默达成的默契。“没办法啦,谁叫五条老师是现在公认最强的巫师呢,”虎杖悠仁笑着说:“就算随时被叫去拯救巫师界和麻瓜界也不奇怪吧?”

 

转瞬间,一股好闻的蜂蜜牛奶味伴着一点微弱的风吹过来:“哟,我好像听到谁在说什么好话呢?”虎杖悠仁知道,能把浑身吃得都是滋滋蜜蜂糖味的巫师可不多,毕竟这种糖只要吃上一颗就能双脚离地好几英寸。他转过头,果不其然对上那副戴着眼罩的脸:“早上好,悠仁、惠、野蔷薇,还没有走呢?原来有这么喜欢我的课吗,老师我好感动呢。”

 

“五条教授,已经快中午了。”伏黑惠默默收起魔杖,随时准备离开,但显然他面前的男人已经自说自话到了完全不看学生脸色的程度:“嗯……”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么,虽然现在问这话多少有点太早,但你们六年级还打算选修我的课么?”

 

“随便,至少比草药学有意思,那就修呗。”钉崎野蔷薇满脸的不耐烦,这个顶着一头白发的男人如今堵在这儿,让他们根本没法走了。

 

“惠呢?”“修。”黑发少年的语调冷淡到仿佛再让他多解释一句他就能把一整只鼻涕虫塞进别人嘴里,当然这只是某个教授完全不着边际的脑内想象。

 

“诶……”五条悟把手随意地插在他的长风衣口袋里,仿佛他是一个目中无人的麻瓜,而非一位教书育人的巫师。他突然地弯下腰,于是那张脸和坐着的粉发男孩瞬间降到了同一高度:“那,悠仁呢?”

 

两张脸贴得很近,几乎有气息吹动脸上的一点绒毛。少年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能看见对方眼罩下眉峰的形状,还有那挺翘的鼻梁。明明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黑布下眼窝隐约的轮廓却让虎杖悠仁无端生出一种被凝视的感觉。

 

五条教授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呢?是因为好看到会被乌鸦叼走才遮起来的吗?

 

虎杖悠仁一边胡乱地想着,一边笑着回答:“我还想上五条老师的课,所以下周期末考试也会努力的!”

 

呜哇,这种天然捧场怪完全是这个教授喜欢的感觉吧……女孩翻了个白眼,果不其然,五条悟很高兴地直起身宣布:“能听到你们都这么说,老师可太高兴了!你们三个平时成绩都很好,所以我很期待你们还能拿到O哦!”

 

然而伏黑惠早已起身走到教室后门,准备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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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霍格沃茨天黑得很早。现在还是学期倒数第二周的周五,在下午四点时分,礼堂里的蜡烛便全亮了起来,从窗户缝里刮进来的夜风叫人直打哆嗦。

 

虎杖悠仁不太怕冷,连学院那条红黄相间的围巾都没戴。但他看到他的拉文克劳同伴用魔杖给自己施了个保暖咒,于是说道:“感觉圣诞节的时候会下雪呢。”

 

钉崎忘了带复习魔法史必要的“纸质砖头”(至少她本人是这么称呼的),所以要回宿舍一趟,于是两个男孩担负起了先去图书馆占座的重任。伏黑惠侧过头看了一眼比他稍矮一些的少年,这位格兰芬多总是待人坦诚,因而他知道对方的父母自小时便不知所踪,而感情很好的爷爷在去年去世了。

 

过去的一年对他的朋友而言实在是有些残酷,黑发少年想。去年的冬天虎杖悠仁还是会被草药学的教授老头在课上出的糗逗笑,但那笑容看起来隐约让人感到有些疲惫,只是一点点。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问道:“圣诞节假期,要来我家住吗?虽然是和真希姐一起租的房子。”

 

拉文克劳看到男孩看着自己的眼睛睁大了,但这时迎面走来的两个女生好像发现了自己身边的人正是那个“声名远扬”的五年级格兰芬多,打了个哆嗦扭头就走,几乎快要跑起来了。

 

男孩也察觉到了,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接着便笑着挠了挠头:“感觉不太好打扰真希前辈,而且我从来没有体验过学校的圣诞节晚宴,所以还在考虑要不要留校一次试试看呢。”虎杖悠仁颇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啦,伏黑。”

 

那要我留下来陪你吗?伏黑惠想了想,觉得对方或许需要的并不是这样的东西,他知道虎杖根本没有买回去的车票,往年的格兰芬多总是嚷嚷着要回去看他那麻烦人的爷爷的。

 

于是黑发少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两个男孩很快就到了图书馆,并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为数不多的空位坐下。今天他们复习的内容是保护神奇动物,毕竟这门课的考试总是出人意料,去年有一道题目问的竟然是如何判断某只燕尾狗是更喜欢吃羔羊腿还是莴苣。虎杖悠仁不明白为什么伏黑惠能在这种学科里写论文次次拿O,不过这对于他立志成为神奇动物学家的友人来讲终归是一件好事,当然,对他这种需要帮忙划一下考试重点的普通学生来讲也是一样。

 

孩子们通常很难意识到,时间总是很匆忙地便逃走了,就算最伟大的梅林施了咒立停也没有用。太过残忍了,残忍的便是直到他们某天突然长大了才能意识到这件事,但那已经太迟了。

 

于是当虎杖悠仁在周日上午抱着课本,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看到一个迎面避开的斯莱特林脸上嫌恶的表情时,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对方已经走出去几步了,以为格兰芬多听不见他说话,但虎杖悠仁隐约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内容实在不太好听,到了宽心的男孩也要为之一愣的地步。今天伏黑和钉崎正巧不在他旁边,于是男孩突然顿在原地,面对前面远远又走来的一群学生,像大脑里的齿轮卡住了一样,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掉头去追身后那个还没走远的倒霉鬼。

 

他就站在那,袍子下的拳头暗暗攥紧,额头在冬日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其实原本是无所谓的,但虎杖悠仁好像是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有人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做某件事。或许是因为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吧。

 

就在这时,他又闻到那股熟悉而奇异的甜香,在少年的印象中这种气味只属于一个人。并不是说这种味道和蜂蜜公爵里的甜味有什么不同,但虎杖悠仁觉得它们就是不一样的。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在这个冷得令人几乎想要落泪的冬天里,能浑身都带着冰老鼠甜味儿的怪人全巫师界应该只有一个。

 

“悠仁,早上好啊。”他听到那个声音在他的后脑勺响起,接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便将他半掩住了,隔开了男孩与人群。一股甜味随着衣摆翻飞,直冲虎杖悠仁的大脑。那可真心让人闻着就牙齿打颤,太冷了,就连体温总是高于常人的虎杖悠仁也没有勇气在冬天吃这么多冰老鼠。说到底,他本来也不特别嗜好甜食。

 

于是格兰芬多罕见地打了个哆嗦,被比他高了快一个头的斯莱特林教授尽收眼底。

 

“哎呀,悠仁有这么冷吗?那就多穿点啊。”

 

“早安,五条老师,”虎杖悠仁抬起头,仰视着满面笑容的白发男人:“如果老师能少吃点冰老鼠,我想每个路过您身边的人都能好受点。”

 

“那怎么可以呢,这样的话,人生岂不是少了一大乐趣!”五条悟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这是虎杖通过他的眉形和嘴角判断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位性格有些恶劣的教授究竟是在说吃甜食还是拿味道去恶心人这件事。

 

他被五条悟自然地带着往前走,一米九的黑袍男人几乎将男孩的身影整个拢住。迎面走来的学生战战兢兢地向这位无人不知其名的教授问好。等到他们走过去了,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才说道:“悠仁明明可以把大好时光拿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吧,复习硝子的那种课太无聊了啊。”

 

是在说他手上拿着的魔药学课本,明明只露出了一点封面,虎杖悠仁想。尽管戴着眼罩,但却神奇地像什么都看得见一样,甚至似乎能比其他人看到更多东西,这一点比起传言,虎杖悠仁亲身经历的感觉反倒更多。出身于名门望族,魔咒运用水平在当今巫师界无人望其项背,甚至还是五条家族几十年才出现的“六眼”。虽然格兰芬多并不明白这是否可以用课上学过的魔法来解释,但就算不能解释,那也确实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种事物,就像那团浓密的黑雾一样。

 

明明是这样便利的东西,为什么要特地遮起来呢。许多学生猜测说不定是因为看起来很恐怖,毕竟魔法的本质也会影响它的外形。但虎杖悠仁就是没来由地相信,那双眼罩下的眼睛说不定很好看,或许就像守护神咒那美丽的白光一样,毕竟那应该是个很好的魔法吧。

 

他在刚入学对传言有所耳闻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那时五条悟对他而言还不过只是黑魔法防御术的任课教师而已,而他正巧在这门课上天赋不错。尽管虎杖悠仁自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亲生父母,而爷爷也没跟他解释过他们一家人到底是麻瓜、巫师,还是混血。

 

男孩搞不懂。他能猜到这位教授被分到斯莱特林并不仅仅是因为五条家族这个高贵的巫师出身,同样也是因为对方的性格。可男人在他的黑魔法防御课上从不因某个学生的分院或出身不同就产生偏见,他好像只在乎对方的魔法是否强大,这和许多斯莱特林又不太一样。预言家日报上时不时会出现五条悟帮助魔法部顺利解决某个事件的大新闻,虎杖悠仁拿着报纸,思考事件发生的那天老师好像在学校里还要给三年级上课。

 

男孩就是搞不懂,这样一位男巫为什么还要来霍格沃茨教学生呢。

 

“因为希望在魔药学上获得好一点的成绩。”他说道。

 

“为什么呢?悠仁已经决定好毕业后想做什么了?”五条悟歪歪头,接着狡黠地笑起来:“不过与其浪费时间复习这种一定能考好的科目,悠仁想不想来我的办公室里坐坐?好像从来都没有招待过你呢,有很好吃的东西可以吃哦,当然都是免费的啦。”

 

啊,格兰芬多突然隐隐约约地想道,五条老师的眼里,会不会真的只有魔法的强大呢。

 

如果虎杖悠仁不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巫师,他还会被邀请到那里去吗。

 

“老师,谢谢你,不过还是不用了,”在不知不觉中,有什么东西脱口而出了:“其实可以不用管我的啦……”

 

虎杖悠仁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怎么可能不管呢。从一年前开始,五条教授就被迫成为他的监护人了不是吗。

 

五条悟还是低头看着他的学生,用眼罩后的那双眼睛。他的学生低头看着地面,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犹豫不定。这位教授又如刚才一般笑起来,伸出手来拍了拍学生毛茸茸的发顶,随意地问道:

 

“怎么样,它还好吗?”

 

男孩的眼神一瞬间凝滞了。

 

他在问他身体里的那只默默然。

 

虎杖悠仁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一年前秋天的那个晚上,那团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潜入了学校,撞上了三楼廊上的一群学生,虎杖悠仁正是其中一个,还是最年长的四年级。他拿出魔杖,那冲过来的怪物却比他的魔咒速度更快。盔甲护身话音未落,虎杖悠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死定了,但那团黑烟状的雾气直扑向他,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吞噬他,而是直接消失了。

 

根据旁边一个被吓得眼泪直落的赫奇帕奇女生的供词来看,那只默默然就好像被男孩的胸口吸了进去一样。

 

巫师界至今无人能解开这种最危险的怪物的秘密,更不要提有人能与它融合这种事,这可是在任何一本魔法史书里都没出现过的情况。尽管虎杖悠仁当时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还想再吃一根晚饭时吃的烟熏牛肋条,但魔法部还是急于将被押解来的少年以“铲除不定因素”为由处死。男孩被魔咒捆在椅子上,看着那群成年人脸上因为心虚而有些扭曲的表情,决定还是不问他们那只怪物究竟是不是从这里逃出来的了。

 

有时候直觉太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回到学校以后,他的朋友们也总是对它缄口不谈,就好像那是一个禁忌,就好像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满是裂纹的花瓶。

 

尽管虎杖悠仁明白那是属于他们的温柔,但,或许自己其实一直在期待着,有谁干脆将这种东西直接拿起来砸个粉碎也说不定吧。

 

由五条老师来做那个人的感觉并不坏呢。

 

少年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肩膀放松地塌下来,说道:“……老师,对不起,抱歉要打扰一下了。”

 

“悠仁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哦。好了,不逗你了,走吧,详细的等到了办公室再聊吧。”男巫笑着说,就好像他早就料到这一切会顺利进行下去一样。他们路过几个吵吵嚷嚷的幽灵,期间虎杖悠仁一直没抬起头,直到走到雕花木门门前,他才低声说了一句话:

 

“它一直很好。”

 

那天在他身边的白发男巫调笑着替他问出了那个问题,把那群虚与委蛇的巫师说得哑口无言。我教了悠仁四年了,他是个在魔法上很有天赋的孩子。我当然看得出来他现在情况良好,至于愿不愿意相信我的眼睛,都是在座诸位的事。他拍着手说,既然大家都胆小如鼠,那不如这样好了,假如以后我最亲爱的学生出现了什么问题……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男人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就好像在聊今日的天气一样。男孩终于抬起头,这时候他看到那只眼罩下的嘴角正勾起一个愉快的弧度:

 

“这样我就还不用急着杀掉悠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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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老师的办公室好大!好漂亮啊!”

 

少年好奇地在房间里四处打量,注视着六又三分之一英尺的雕花木柜的眼神发着光。“来,悠仁随便挑个喜欢的地方坐吧。”年轻的教授看起来心情很好,精致的茶具和食物从敞开的柜门里飞出来,在空气中排成一列,像古灵阁里的矿山车一样从无形的轨道上驶过。

 

是无杖魔法啊……其实虎杖悠仁也是第一次亲眼见人使用这种魔法,而五条悟本人在课上当然还是得用魔杖做示范的,虽然他从没见过那种木材的魔杖。少年在两个皮质的白色长沙发上随便选了一个坐下,结果发现椅面柔软得让他整个人都几乎快要陷进去。

 

五条教授在他对面坐下,那些碟子和杯子一类的餐具井然有序地飞来,丁零当啷地在桌子上排好。男人对着焦糖和巧克力味的起司蛋糕开始犯难,最后干脆将问题抛给了他的学生:“悠仁喜欢什么口味的?”

 

虎杖悠仁想了想:“嗯……巧克力的吧?”这立马得到了他的老师的肯定:“太好了,我今天刚巧也想吃这个!”

 

那直接吃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问我……?他一边看着刀子把那一整块带着巧克力粉的蛋糕切下来,一边看着勺子把方糖和奶倒进五条悟面前冒着热气的香草茶里。这么搭配真的不会太甜吗……?一盒全新的巧克力坩埚自动撕开包装,那一颗颗小球于是落进镶着金边的小碗里。

 

一时间,有些过于甜腻的气息把整个办公室都淹没了,或许将这里称为蜂蜜公爵霍格沃茨分店还更合适些。

 

五条悟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等咽下去后才慢悠悠地开口:“现在,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想在魔药学上拿个好成绩了吗?”男人边笑边叉起第二块来:“硝子的课对悠仁而言意义并不大吧?我个人还是建议每个巫师都要对自己的天赋物尽其用哦。”

 

“老师,不是要问我默默然的详细情况吗……”虎杖悠仁有些无奈,想了想,还是学着他老师的样子往茶里加了一块方糖。

 

“啊,那个小东西吗?它当然很好啊,我看得出来。”蒙着眼罩的男人兴奋地转着手上的那柄叉子,于是少年惊恐地发现那些洒下来的巧克力粉被无杖魔法的魔力精准地送回了盘子上:“悠仁一直都很诚实呢,所以我很放心哦。”

 

我是不是上了五条老师的当……格兰芬多在心里叹了口气,所以他有时候微妙地不太和斯莱特林相处得来啊……虎杖悠仁想了想,还是老实地承认了:“因为毕业以后想去魔法部工作,所以觉得魔药学的O.W.L.也通过了会比较好吧。”

 

“悠仁……”五条悟放下叉子,眼罩后的那双眼睛或许正在打量虎杖悠仁。最后,他顿了足有三秒钟才开口:“居然没有在撒谎呢。”

 

“老师!你刚才是不是夸过我什么来着?!”少年的表情顿时充满了难以置信,可谓非常生动了。

 

“哈哈哈哈,就是开个玩笑嘛。”男人把碟子放回桌上,端起那杯几乎变成奶茶的香草茶来:“那么,可以告诉我理由吗?”他的唇角仍然带着笑,但虎杖悠仁辨认出那个笑容大概并不完全出于好意:“毕竟悠仁应该也和我一样,觉得魔法部的那群家伙很讨人厌吧?”

 

格兰芬多手里拿着那碟起司蛋糕已经好一会儿了,却根本没找到机会下口,他在认真思索时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瞄向天花板:“嗯,话是这样说没错啦……”虎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老师带着说了些十足轻蔑的话,他只是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然后才说道:“但那样的话才会让人有去改变它的动力,对吧!”

 

说完这句话,少年的头又低下去了。只是这次,他的脸上带上了和他的老师平日里非常相似的笑容:“其实,虽然到现在也没有人了解默默然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还是想找到能够把它从身体里剥离出去的方法,就算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愿意找也没关系。”

 

好像被附身后,那团东西也没有对身体和魔力造成什么特殊的影响。倒不如说最近,虎杖悠仁在课堂上施放魔咒时感觉更加得心应手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这是运气好,还是自己终于开窍了,总不能是有哪只家养小精灵每天都偷偷往他吃早餐时喝的南瓜汁里滴福灵剂吧?

 

“或者说,就算找不到也无所谓,”男孩慢慢地抬起头,脸上仍然带着笑容,那双眼睛正直直地注视着另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其实可能是我想证明,只要哪一天变得足够强大了,就算身体里有那种东西,他们也不需要把我杀死,就是出于这样的理由吧。”

 

虎杖边说,边感到心头有些酸胀,像是吃了一颗涩柿子。果然,还是不太想让五条老师为难啊……他下意识地想道。

 

曾经虎杖悠仁对五条悟的认知只是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顺带兼任现今最强的巫师这一头衔。但一年前,他不得不开始在意这位要对他负责任的监护人了。

 

但不论虎杖悠仁怎么看,男人也只是一个在讲课时非常随性的人,没什么架子,身上会有枫糖浆的味道,看起来不比他们年龄大很多,因为虎杖悠仁总记得男人昂起头时清晰的下颚线,还有看着自己时勾着笑的嘴唇。尽管他现在成了大多数学生,甚至是连某些教授都避之不及的怪物,五条悟对他的态度也没有过什么改变,倒不如说因为不得不经常交流情况而更加亲密了起来,况且他之前在课上就成绩很好。不过虎杖悠仁还是把这归结为所谓最强者的自信。

 

但杀掉一个巫师,这可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吧。怎么会有人觉得让他人承担这种责任是无所谓的呢。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头绪,但总之还是想尝试一下!”男孩潦潦草草地给自己的长篇大论做了总结,然后叉起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嚼起来。

 

现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仍旧坐在那里,手里端着那杯热茶。他原本还想开个玩笑的,就像他惯常做的那样,但刚才他的学生脸上表情非常奇怪,让男人一时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那是在笑吗?但悠仁平时的笑容是那样的吗?那孩子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一种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真是个怪人,明明会被处死的人是他才对吧,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呢?

 

“哇,老师的这个蛋糕真的很好吃啊!和我吃过的所有蛋糕都完全不一样呢。”男孩的眼睛亮起来,方才紧绷的思绪被甜味安抚了,让他咀嚼的动作看起来很像一只仓鼠。

 

五条悟觉得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响起来,风一样地便从耳边刮了过去,完全没进脑子。“是吗,那就好……”他敷衍地应了一句。

 

巫师界如今最强的男巫在出入时总是习惯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趁得那双翘起的腿更加修长。

 

自己刚才该不会是被一个孩子给担心了吧?

 

真稀奇啊,男巫很清楚,刚才胸膛里的那颗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在面对黑魔法师时可不太妙。

 

“这个蛋糕是在哪家店买的?啊!” 少年吃完蛋糕,又拿起一颗巧克力坩埚:“要是很难买到的话,岂不是只能在老师这里吃到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同蜜糖,即使英国晨间阴郁的天气与浓重的雾气几乎让人看不清窗外的天文台塔楼,五条悟还是觉得那透明的瞳孔如同在反射着金色的阳光。

 

于是他端起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香草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悠仁,”他说道。

 

“嗯?”虎杖悠仁手上还拿着最后一颗没来得及吃下去的巧克力坩埚。他在放松下来后,鼓囊囊的腮帮子就再也没消停过,脸颊还因巧克力中的威士忌酒心而略略泛着红。

 

“虽然你的想法很好,但下次还是不要对其他人做这种事了哦。”男人从沙发上起身,缓缓地踱步走到男孩身边:“否则很容易惹祸上身呢,不论几个呼神护卫咒都驱散不了的程度。”

 

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清洁咒就能解决的小问题。但五条悟还是弯下腰,高大的影子投在男孩身上。他伸出手用大拇指在柔软的唇边擦过,接着收回来,用舌尖慢慢地舔了一下:“巧克力粉,沾到脸上了。”

 

这动作由一个成年男性来做有点太超过了,可那张脸上的笑容又太具有迷惑性。那孩子焦糖色的眼睛缓缓地瞪大了,直到反应过来后,脸颊才霎时间涨得通红。

 

啊,不论怎么说都有点甜过头了。五条悟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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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史的笔试就是漫长的考试周里的最后一场折磨,虎杖悠仁从教室里出来时就连发梢都没精神地耷拉着,但他很快被后面追出来的钉崎野蔷薇叫住了:

 

“喂,虎杖!我想起我有东西落在宿舍了。”钉崎的车票是今晚六点二十六分的,看得出来女孩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和她经常提起的麻瓜朋友过圣诞假了。“但我提前把行李放在门厅了,你能不能去帮我看一下?”

 

“可以啊。”虎杖悠仁点点头,反正他考完试就暂时无事可做了。“啊,对了,钉崎,你有吃的吗?”他挠挠头。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可男孩的脑细胞已经在方才的魔法史考试中燃烧殆尽了。

 

“有啊,行李里面有一个粉色的纸袋,里面装了带回去送给我朋友的零食。”钉崎野蔷薇在有求于人时也意外地豪爽:“你随便拿几个吧,但是不许给我吃完啊!”

 

“噢,好的,谢啦!”于是两个格兰芬多在楼梯处分别,虎杖悠仁没费多大力气就在一楼门厅里找到了钉崎野蔷薇的那一大堆行李,毕竟那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纸袋还是非常显眼的。

 

虎杖悠仁在箱子边蹲了下来,小心地拿起纸袋打开:里面装着各种蜂蜜公爵的糖果,但很明显有一些是麻瓜也能品尝的食物。虎杖悠仁想了想,决定不碰这些糖果,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些形状比较奇怪的零食,里面很明显有很多是当季推出的新品,都是不常去蜂蜜公爵的虎杖没见过的系列。

 

嗯……少年把有着火焰纹样的纸盒撇开,这多半是加了太多辣椒粉。他翻来倒去,最后拿起一个漂亮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乳白色的液体,闪亮的鎏金粉末随着摇晃的瓶身流动着,看起来很是漂亮。

 

他闻到一点淡淡的巧克力味,这让男孩莫名的感到安心。那就试试这个吧。虎杖悠仁打开瓶子,小心地啜了一口,厚重的巧克力味随着黏稠的奶液流入喉头。有点太甜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可以很好地安慰他被魔法史伤害过的心灵。

 

钉崎很快就下来了,他们在城堡大门前拥抱,并提前互道圣诞快乐。虎杖悠仁在往回走的时候碰到刚好也提着行李下来的伏黑惠:“伏黑,你也要走啦。”他走上前想给好友一个拥抱:“路上小心,祝你圣诞快乐。”

 

伏黑惠却皱起了眉头:“虎杖,”他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嗯,这个?”虎杖悠仁摇晃了一下瓶子:“在钉崎那里拿的,大概就是什么饮料?”他看了看瓶身,但上面根本没有标签。

 

“怎么了吗?”他歪了歪头。伏黑惠难得地露出很严肃的神情,将那个已经空了大半瓶的瓶子拿了过来:“之前斯莱特林有因为学生私下赠送迷情剂而受罚的事例,虽然校方已经明令禁止使用这种魔药了。我对它了解不多,毕竟不是魔药学的必修,但是我记得迷情剂最大的特点,”伏黑惠指了指瓶子:“就是魔药本身珍珠母色的光泽,非常特殊,没有其他任何一种魔药是这种颜色。”

 

“啊……啊?!”虎杖悠仁吓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那这个是?迷情剂?!难道是谁送给钉崎的?”格兰芬多也对这种魔药有所耳闻,于是自然地排除了好友自己买来使用的可能性。

 

“嗯……一般来说,喝下迷情剂以后就会迷恋上魔药的赠送者。”黑发少年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虎杖,虽然很抱歉,但是你现在脑海里有出现什么人吗?那个人应该就是犯人了。”

 

虎杖悠仁又闻到那瓶口处残留的一种牛奶巧克力的味道:“啊……”他下意识地想起那个气味太过于甜腻的上午,于是脸颊隐隐约约地烧了起来:最后的那个算什么呢,心血来潮的恶作剧?或者是老师其实掌握不好人际交往的度?

 

完了。虎杖悠仁被自己非常冒犯的想法所震惊。

 

感觉这种巫师犯罪行为完全像是五条教授能做出来的事。

 

 

-

 

 

圣诞节选择留在霍格沃茨的学生并不少,就算是放假的第一天也热闹得如同往日一般。但只要从远处眺望格兰芬多寂静的塔楼顶端,就能看到阁楼的玻璃窗后,有一个男孩坐在地板上发呆。

 

虎杖悠仁的脚边放着他从图书馆借来的两本古代如尼文,那本来是他打算拿来预习的,但是现在虎杖发觉自己完全看不下去,于是两本厚厚的书旁边又被放了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也是用如尼文写的,可也只是被潦草地翻了几页就被放在一边。

 

他最终还是没有动笔给钉崎写信,问她对那个小瓶子有没有什么印象,毕竟虎杖觉得假期一开始就被烦心事打扰的话,这位格兰芬多可能会不高兴吧。昨天伏黑判断如果只是这么一点剂量,想必两三天药效就过去了。但是就算在好友的质问下,虎杖悠仁也没有说出自己脑海中一下子想到的那个人,只是安慰对方说自己好像没怎么受到影响,再拖下去就会赶不上车了,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唉,这个谎当时一定撒得很烂吧,伏黑的眉毛都皱成那样了……少年挠了挠头,抱着膝盖叹了口气。他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虎杖悠仁对迷情剂的效果没什么概念,可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突然地迷上谁才对。但是魔药的赠送者无论如何都让少年非常在意。

 

尽管那种香味只让他一下想起了一个人,可虎杖悠仁就是觉得五条教授根本不可能做出制作迷情剂这种无聊的事情,更何况是送给钉崎?占卜水晶球预言明天学校里会出现摄魂怪都比这个来得更可信吧。

 

“啊啊啊……”虎杖悠仁痛苦地把偏近暗粉色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可是他的脑海里确实是一片空白啊!总不能是默默然还可以让他对什么魔药产生耐药性吧?

 

就在虎杖几近崩溃时,窗外出来传来一阵鸟鸣声:“啾啾~”少年一抬头,便发现一只比同类都要巨大许多的棕色猫头鹰正扑扇着翅膀在空中盘旋。格兰芬多赶紧跑过去把玻璃窗打开,把友人的信使放了进来。

 

“是伏黑让你来的吗?谢谢。”虎杖高兴地用手指逗弄着猫头鹰毛茸茸的下巴,能在一大早就飞过来,想必是它那操心的拉文克劳主人在昨晚就写好了信。

 

“辛苦了,等等再去给你拿吃的哦。”他摸了摸猫头鹰的头,鸟儿熟练地站上他的肩膀,身形甚至高过虎杖的头顶。蓬松的腹羽贴在少年软软的脸颊上,让他感到有些痒痒的。

 

虎杖悠仁拆开信,里面无非是伏黑惠对他的担忧和叮嘱。友人在信里写道,他现在手边也没有记载有这种魔药的书籍,只能把记忆中的一些细节描述一下。

 

虎杖悠仁于是念了下去:“嗯,我听说迷情剂在不同的人闻起来,气味也是不一样的,”少年皱起眉头,“因为会闻到……”他越念越小声,最后慢慢地没有了声音。

 

“诶……是,是这样吗……”虎杖悠仁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甚至有些结巴。

 

拉文克劳的猫头鹰眯着眼睛枕在他头边小憩,自然没有看到男孩烧得通红的脸。

 

 

-

 

 

临近十二月底,白日的时间愈发缩短,四点钟后就变得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并没有星星的影子。

 

男孩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吃晚饭的时候,身边的位置都空着。他的朋友都回去了,而其他学生中并没有人敢靠近他。但虎杖悠仁今天只是呆愣地出神,烤得焦嫩的小羊排被他切开后放进嘴里,却没吃出什么味道。

 

用完餐后他浑浑噩噩地走在走廊上,险些穿过一个路过的幽灵(还好没有,听说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夜晚变得太长,虎杖悠仁难得从无尽的课业中脱离出来,却不想再回到塔楼了。

 

他一想到早上在阁楼上拆开的那封信就要在心里无声地叫起来,虎杖悠仁尝试去思考些别的,比如迷情剂到底有没有让他迷上谁,但是他今天的感觉还是和昨晚一样,什么也感受不到,反倒是记忆中那股巧克力的味道又萦绕上他的鼻尖。虎杖悠仁原本想把剩下的魔药扔掉的,最后却鬼使神差地把瓶子留在了书桌上。

 

少年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他迈开步子,向上周上课的塔楼走去。由于学期结束后无人造访,这里的灯光十分昏暗。虎杖悠仁取出魔杖,轻轻地念道:“荧光闪烁。”于是魔杖的尖端发出亮光来。

 

他的魔杖并不长,十二又四分之一英寸,柏木质地,杖芯是独角兽尾羽。五条教授原来在课上看他施法的时候曾经对此评论过一番。确实没有比柏木魔杖更适合悠仁的了呢,一般只有勇敢和坚定不移的巫师才会被柏木所青睐哦,白发的男人笑着对他说。

 

怎么会又想起五条老师了呢,虎杖悠仁心慌意乱地加快了脚步,匆匆地踏上石阶,就好像身后被什么可怕的怪物追赶着一般。在几百阶后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天文塔楼的顶端。

 

“诺克斯。”他默念黑夜之女神的名讳,于是魔杖的光芒熄灭了。

 

少年推开门的一瞬间便被迎面灌来的冷风刮得一抖,他本该再穿一件大衣的,毕竟冬夜的温度已经快低于三十华氏了。但鉴于自己在过去的十六年间还从未感冒过,虎杖悠仁只是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从塔楼的边缘往下看,城堡的灯光投射在禁林那些漆黑的木枝上。今年这么寒冷,想必到圣诞节时,上面覆盖着的应该会是白雪吧。他昂起头,夜空看起来总是很干净的,但其实上面蒙着一层云。今天没有像上天文课时那样带着望远镜,所以虎杖悠仁只能隐约地看见猎户腰带和天狼星,还有遥远的火星。等到明年O.W.L.考试的时候,他要边看着这片夜空,边绘制星象图,在天文望远镜里还会看到双子座流星雨。

 

虎杖悠仁知道有许多了不起的巫师能用占星术占卜未来,但他也知道在自己眼里,星星大概也永远只会是星星。男孩在塔楼的边缘坐下,缓缓地环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却没有给自己施一个保暖咒。胖夫人今晚应该会发现我没回去的,他这么想着,于是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感到更难过了。

 

十六岁的男孩发现世界上没有记载在书本上的东西或许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不然他会明白,让自己感到心脏隐隐抽疼的那种东西有一个名字,叫负罪感。

 

 

-

 

 

走廊里微弱的穿堂风吹得烛火摇曳,晚间八点在外走动的学生已经很少了。大多数孩子都回到了自己学院的公共休息室或宿舍,毕竟最近十分流行聚在一起玩纸牌游戏。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刚回到霍格沃茨,麻烦谁能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在职教授要在冬天出门去给魔法部打工,回来以后还想起校长给他安排了夜巡的班。

 

他对抓夜游的学生这种工作兴趣不大,毕竟五条悟认为这才是青春。他在学生时期可谓是夜游的惯犯了,而且从来没被哪个教授抓到过。但五条悟现在对夜蛾校长还算得上是尊重的,不然他可能连腿都不会迈出自己的办公室。

 

斯莱特林教授在走廊上大大咧咧地走着,并特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虽然可能没有人打算夜游,他也还是存心想放过这些体验青春的孩子。灯光很昏暗,但不知道这对戴着眼罩的男人而言究竟有没有意义。他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住了脚步:“嗯……”

 

虽然很微弱,但是有施咒的痕迹。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这种魔力非常特殊,虽然是后天转变成这样的,但男人从没见过任何一种魔力是这样的颜色,至少在一年前是如此。

 

“嗯!看来这个世界上也有懂得人生乐趣的家伙嘛。”他笑了笑,修长的腿迈上了台阶。

 

 

-

 

 

风声漏过禁林的树丛,发出一阵阵哨音。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星星们如同破碎的钻石,被诺克斯女神随意地抛洒在那片漆黑的绒布上。

 

天文塔楼的门在寂静中被推开了,虎杖悠仁一回过头,看到的就是笑着迎上他的目光的五条悟,那件漆黑的长风衣下摆被夜风微微吹起。

 

“哟,悠仁,晚上好。”男人走过来。“五条老师,晚上好。”虎杖悠仁有些惊讶,但仍旧轻声地应道,只是声音和平时相比有点底气不足。

 

“就算悠仁再不怕冷,也不能只穿这么点就坐在这儿哦,晚上温度还是很低的呢。”白发的男巫走到男孩身边,却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他身边。他用几乎听不清的速度念了一句咒语,空气中瞬间燃烧起一簇蓝色的风铃草火焰。“来,悠仁拿着吧。”

 

“谢谢……”虎杖悠仁看着那簇火焰慢慢地飘到自己胸前,却只是定在空中的一点就不动了。他只见过过有人将这种火焰封在玻璃灯里,用无杖魔法在空气中精准地控制焰心……如今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第二个巫师能如此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就好像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想到这里,他隐约地感到心脏重重地落了下去,可碰不到底,也就无法彻底粉身碎骨。

 

虎杖悠仁可以感觉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心情很好,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五条老师一定是正在一边笑着,一边仰视着星空。他其实一直等待着他的老师会问自己些什么,比如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再不准备回去的话就要赶不上宵禁了,诸如此类,可男人在念完咒语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沉默在塔楼顶端再次蔓延开来,连带着的还有男人身上那种熟悉的气味,巧克力的甜味中混着一点火焰威士忌刺激的味道。老师今天至少又吃了一整盒巧克力坩埚,难道是每天会给牙齿施三次清洁咒吗。

 

虎杖悠仁这时候有点讨厌自己为什么鼻子也很好使。

 

我听说迷情剂在不同的人闻起来,气味也是不一样的,因为会闻到自己喜欢的人身上的味道。

 

他的脑海中回响起伏黑惠在信中写到的话,还有那瓶被扔在书桌上的珍珠母色魔药,闻起来也是一样的巧克力味。

 

所以,难道,我真的喜欢老师吗……?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上仿佛被贴了两片滚烫的叶子。尽管那不可能,但如果是老师送出去的迷情剂,那么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根本就是因为魔药……

 

心脏在胸膛中“咚咚”地大声跳着,震得虎杖悠仁头脑发蒙。如果老师原本要把这瓶魔药送给别人的话,那么会有某个人像我现在这样……少年丝毫没有意识到如今混乱的思绪已经将他带入了某个漆黑的死胡同中。

 

老师会为了世界上的某个人做出这样的事吗。那颗心终于无声地碎开一条裂缝,就连男孩自己都不知道。

 

沉默的时间过得太久,以至于气氛有些尴尬。但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却如同看透那些黑巫师一般洞察了学生的心思,打定了主意没有出声,于是虎杖悠仁只好尝试着平静了一下呼吸,接着小声地说:“五条老师……”他嗫喏了一下,“您……”他想问魔药的事,又觉得心中一团乱麻,根本无从开口,只好随便挑了几个字凑出一句话来:“我能和您聊聊吗。”

 

五条悟低下头,看着他的学生。在微弱的星光下,男孩的头发显出一种介于暗粉色与亚麻色之间的颜色来。那双抬起来注视着自己的焦糖色瞳孔蕴藏着不安,不再是白日里那如同太阳一般的灿金色。

 

“悠仁,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想和我聊天呢?不会是觉得寂寞了吧?”虎杖悠仁看着那熟悉的笑容,感觉眼罩后的那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虽然我是乐意之至就是了,毕竟帮助解决学生的情感问题也是教授的工作之一嘛。”

 

五条教授明明也是,只是看起来很会来事,其实总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吧。少年想着,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他开口了:“五条老师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寂寞吗?”

 

白发的男巫歪歪头,像是觉得这个反问的问题非常新鲜似的:“悠仁你觉得我寂寞吗?”他的嘴里还是吐出一句问句,如同在进行什么诡异的抛接球游戏。这应该是会出现在麻瓜的文学作品里的比喻。如果这发生在两个巫师间,或许用咒语对决来形容会更合适些。

 

虎杖悠仁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摇了摇头:“不,因为觉得五条老师是很好的人,坏人才会觉得寂寞吧。”

 

老师是怎么和自己相处的,虎杖悠仁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悠闲地靠上天台的围栏,就算是麻瓜都能看出他现在心情很不错:“因为人做了坏事所以会感到愧疚之类的?”

 

少年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我只是觉得,嗯……毕竟每个人最了解的人都是自己嘛。”那簇风铃草火焰在虎杖的胸口发出温暖的热量:“如果这个世界上我最了解的唯一一个人都是坏人的话,那么去想象其他人的时候不会觉得很痛苦吗?”

 

我并不是怪物啊,没有任何陌生人愿意相信这句话也没有办法。之所以有一个人能敲开他的心门,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曾经和他一样,不得不将门悄悄锁起来了吧。

 

虎杖悠仁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迫切地渴望了解五条教授在想什么,或者说,了解他整个人。

 

那根魔杖到底是什么木材?那双眼睛到底是什么模样?如果露出来的话,看起来应该会和这簇蓝色的火焰一样温柔吧。

 

他转过头望回他的老师,于是五条悟看见夜空中的那些星星落进蜜糖色的瞳孔里,亮闪闪地碎在里面:“所以,虽然这有点像自夸……但我并不寂寞哦,老师。”少年的嘴角扬起笑容,可眼睛却如泛起涟漪的湖泊。

 

这让男人想起课堂上的虎杖悠仁。那些巫师和麻瓜根本没有区别,他们看不见少年如今挥动魔杖念出粉碎咒时,那自杖芯中炸裂开来的魔力如同夜空中的烟火,绚烂得令人窒息。这样美丽的魔法,在成年巫师中也几乎罕有。每当这时,男人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记载于书籍中的文字:柏木魔杖会认同那些无惧自己与他人天性中阴暗的巫师,他们的主人有许多是伟大的自我牺牲者。

 

那些殉道者的精神曾一度为五条悟所不齿,但如今想来,他也不得不将一声自嘲的轻笑送给自己。

 

现在,少年的回答让对话几乎接近于一种诡辩了。五条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柔软的发丝从指尖穿过:“……虽然悠仁的想法比肥皂味的比比多味豆还要奇怪,但老师我并不讨厌哦。”

 

“等等……我的表述方式有这么奇怪吗?!”虎杖悠仁有些炸毛,他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色,不知是因为头顶的动作还是火焰过高的温度。但那只温柔的大手像是抚平了他纷乱的心绪一般,让少年忍不住放松了警惕:“老师,其实我昨天不小心喝了一瓶魔药……”

 

于是真诚的格兰芬多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了,从那令人头疼的魔法史考试开始讲起,直说到拉文克劳今早给他寄来的信。虎杖悠仁苦恼地皱起眉头:“但是,我也不确定伏黑说的是不是真的……”什么喜欢上谁之类的,他现在可感觉好了不少,说不定迷情剂什么的,就是个小小的误会呢?

 

然而男人却径直打断了他:“是的哦,惠说的都很准确。”五条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然而那声音却让虎杖悠仁不禁身体一僵,因为那上面好像结着一层冰霜,比冰老鼠还叫人牙齿打战。

 

 “那么,悠仁现在脑海中能想到的人是谁?”这是虎杖第一次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变得如此冰冷,仿佛没有任何感情。“不论是谁,明年开学以后,我会让违反校规的学生付出代价。”

 

老师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虎杖悠仁咽了口唾沫,仿佛有刀割过他的喉头。少年艰难地在这份压抑中开口:“不,不是啦……”他心虚地看向前方,不敢回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但他想起那珍珠母色的光泽中泛出的牛奶巧克力的味道,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其实格尔兰芬多知道的,只要问出这个问题就完了,五条老师难道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可是如今指引迷途之旅人的天狼星在上,那神圣的光芒愿意慈悲地引导所有的人类。虎杖悠仁闻得到那星光沾上了身边巧克力坩埚的气味,就像昨天一样,于是他缓缓地开口:“老师,你……你有给别人送过迷情剂吗?”

 

五条老师期待着的应该是一个和他一样强大的巫师,而不是这样的东西吧。尽管理智陈述着这样的事实,可男孩的心底又有什么东西抱着希冀。

 

五条老师不一样。假若极寒之地有一日能被阳光普照,就连候鸟也会心生眷恋吧。这甚至并不是什么需要在课堂上特地教授的内容。

 

就算最后因此死在那里好像也无怨无悔。因为那个人是五条悟,所以假如真的有那一天,就算会让老师痛苦,虎杖悠仁也觉得由老师来亲手结束这一切是最好的。

 

拜托了,梅林,虎杖紧闭上眼睛,或许因为太过用力,连眼皮都在微微打着颤。拜托了,就这一次。

 

于是他没能看见身后男人脸上的表情,那可是前所未有。过了足足五秒,男人才爆发出一阵笑来:“噗,啊哈哈哈哈哈……”

 

虎杖悠仁回过头来,震惊地发现五条悟笑到弯下腰去了,于是他的紧张像魁地奇比赛里的金色飞贼一样不翼而飞:“等等!五条老师!在笑什么啊!”

 

他的老师等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哎呀,我就是在想……有的东西很难跟悠仁解释清楚呢。”

 

虎杖悠仁看着那笑容,一张脸憋得通红。拜托了梅林,让他看到那双眼睛吧,不然他真的搞不懂那个人在想什么啊。

 

但五条悟却好像完全不顾他的想法一样,开口就是一句十足荒唐的话:“悠仁,想不想和我一起过平安夜?反正惠和野蔷薇都回去了,老师也是一个人呢。”

 

虎杖悠仁也没能对这突然的话题转换有所反应:“好,好啊。”他下意识地就这样答应了。

 

“我保证悠仁会没事的哦,现在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他说道,“毕竟没有目的的夜游可没有乐趣呢,那就只是单纯的挨冻嘛。”

 

于是这对师生离开了塔楼,回到了城堡,直到楼梯口才分别。在目送男孩踏上前往最高层的石阶后,双手插兜的白发巫师才将一只手伸出来,缓缓地拉开了脸上黑色的眼罩。男孩背影的颜色于是在他眼中显得更加清晰了:那身影依旧混杂着一片翻涌的恐怖黑色,却又隐隐透出大片大片的赤红,那是虎杖悠仁魔力的颜色。

 

真好啊,这样才足够让人兴奋嘛。

 

黑夜中,那纤长的睫毛下遮掩着的眼眸宛如剔透的宝石,和那簇风铃草火焰是一样的蓝色。

 

不过,刚才在天台上为什么会无法控制的那么生气呢,好久都没有这样过了,他拉下眼罩,一边想着,一边勾起一个笑来。

 

真不错啊,让我不禁对自己都有所期待了呢。

 

 

-

 

 

二十四日清晨时,格兰芬多刚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窗沿上堆着的初雪,那是夜里新下的。少年纤细的脚踝因为睡觉时不老实的动作露在被子外面,被冻得发红,可虎杖悠仁仍旧毫不犹豫地伸出赤脚踩在地毯上,跑到窗边,去看变得白皑皑的霍格沃茨城堡。

 

他望向地面,一下便发现有学生在雪地里打闹。“太好了!”虎杖马上便转过身去,兴奋地准备去拿他的针织毛衣,“得去找伏……”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才反应过来大家都已经回去了,于是停顿了一下。但格兰芬多马上又重振精神,把背心套上,接着去洗漱了。

 

早餐是加了很多糖的燕麦牛奶,烟熏火腿蛋配烤土司,带着柠檬清甜香味的南瓜馅饼,还有奶香味浓厚的烤布蕾,这成功让虎杖悠仁彻底打起了精神。

 

现在在城堡外打雪仗的学生一定很多,虎杖悠仁不希望打搅他们的兴致,于是他抱着那两本已经看完的古代如尼文去图书馆还书,毕竟平斯夫人欢迎每一个就算在假期也愿意与书本为伴的孩子。他决定今天给自己放假一天,从书架上找一本巫师爱情小说应该会很不错。

 

午饭是匆匆吃完的,毕竟虎杖悠仁正好看到女主角遇到一只毒角兽的危机情节,天知道他花了多大努力才忍痛放下手上的书去了礼堂。在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男孩都坐在椅子上,看完了一整段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等他合上书本时,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

 

虎杖悠仁看着漆黑的天空,想起自己的好友,不知道他们正在为平安夜做什么准备呢?他给伏黑惠买了惠滋哈德新出版的神奇动物图鉴,厚得可以砸死人;给钉崎野蔷薇的则是文人居新出的玫瑰色羽毛笔,搭配带金粉的墨水。如今邮政公司该送到了,他真心地希望他们拆开时喜欢他的礼物才好。

 

等格兰芬多今天第三次到达礼堂时,他惊讶地发现高空中所有悬浮的蜡烛都被点亮了,墙壁上还挂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漂亮丝带。尽管这是传统,但毕竟这还是男孩五年来第一次参加圣诞晚宴。同学比平时要少,所以长椅上有许多富余的空间,虎杖悠仁因此感觉自在了不少。等学生都纷纷落座后,虎杖看见夜蛾正道校长登上演讲台,准备宣布一年一度的晚宴开始。

 

他的目光往后偏了偏,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仍旧穿着一袭黑衣站在后面。像是察觉到了虎杖的目光一样,五条悟远远地转过头来,笑着向他挥了挥手,尽管他其实戴着眼罩。

 

老师,前面的头发都翘起来了,所以果然是从外面赶回来的吧。虎杖悠仁也挥了挥手,但他很快就没时间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了。涂了蜂蜜后被烤得香气四溢的烤火鸡,热腾腾的肉桂苹果派,点缀着七彩糖豆的圣诞树型糖果,还有涂了糖霜的姜饼小人,随着校长的最后一声“预祝大家圣诞快乐”的话音落下,学生们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各式各样的美味菜肴,这可是最棒的平安夜开端了。

 

虎杖悠仁其实在席间看到他的老师在那里舔拐棍糖了,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个一年级学生。只是他没想到五条悟在晚宴后直接找到了他。

 

“诶——悠仁难道都忘了之前答应过老师要一起过平安夜了吗?”男人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虎杖悠仁只得无奈地说:“老师,我没有忘啦,但是礼物还放在宿舍里哦,所以我要回去拿。”他的家里没有养宠物,不然或许他会发觉自己的语气很像安慰不能出门去玩的小狗。

 

于是当男孩拿着盒子从格兰芬多的塔楼下来时,看到的是斯莱特林教授愉快地站在楼梯口等他,当然,还有那些看到他以后绕着道走的路过学生。

 

“老师,要去你的办公室吗?”虎杖悠仁问道。“不哦,在那种地方过节岂不是太煞风景了。”五条悟笑笑。“我要带悠仁去个好地方哦。”

 

于是男人领着虎杖悠仁去了八楼,在巨怪挂毯边停下脚步。男孩看着教授用他那双纤长的腿在挂毯前来回踱步了三次,墙壁上瞬间现出了一扇光滑的门。

 

虎杖悠仁惊呆了:“老师!这是什么?”

 

“好了,不管到底是什么,悠仁推开门试试看?”

 

男孩照做了,但门后的场景更令他瞠目结舌:这屋子看起来跟他和爷爷的家一模一样!“这,这里是……我家?”虎杖悠仁诧异地走进去,一切看起来都和他家别无二致,就连爷爷常坐的小沙发都摆在他回学校之前特地挪动过的位置上。

 

五条悟带上门:“不哦,这里是有求必应屋,屋子的布置是根据开门者的愿望决定的呢。”壁炉内烧着柴火,他兴奋地走到另一个长沙发上坐下:“原来悠仁的家是这样的吗,真不错啊。”

 

“啊,嗯……谢谢。”虎杖悠仁在小沙发上坐下,伸出手摸了摸那熟悉的亚麻布料:我的愿望……他看向窗外,雪又静静地下了起来,于是连星星都被淹没在分扬的雪花中。

 

五条悟和他一起看向窗外,外面不是霍格沃茨城堡的塔楼,而是乡下隐没在黑夜中的群山。男人开口说道:“悠仁,你见过夜骐了吗?”

 

虎杖悠仁猛然想起回校的马车前那漆黑的瘦骨嶙峋的生物,伏黑和钉崎似乎都看不见的样子。曾经他也看不见,但今年那马车前终于不再是空空荡荡的了。

 

只有目睹过死亡的巫师才能看到夜骐。

 

“嗯。”他说。

 

“感觉怎么样?”“它们……”虎杖悠仁琢磨了一会儿,最后想到了一个词:“看起来很乖?”

 

五条悟在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于见到这种带着翅膀的怪异生物,几乎所能看到它们的巫师都觉得那是不吉利的象征。男人笑了笑,或许曾经他也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多余的意义。

 

直到那个男孩在办公室里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从那时起五条悟才意识到,或许自己是真的不希望哪一天要亲手用魔法杀死这个小巫师,他的同类。

 

“这个评价我喜欢!那么,悠仁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成年巫师大言不惭地向他的学生问出这个问题。

 

虎杖悠仁觉得在甜食上,他的老师应该比他见多识广。于是少年只好在这几天走遍了对角巷和霍格莫德的各种店铺,在拥挤的货柜间灵活地穿梭,直到有一件物什令男孩几乎挪不动脚步。

 

他将拿在手里的白色盒子递出去:“五条老师,祝你圣诞快乐。”

 

“哇哦,看起来很不错啊。”五条悟高兴地接过来。“我能现在打开吗?”

 

他看到虎杖悠仁点了点头,于是男人拆开了盒子上蓝色的绸带:里面是一个纯白色的捕梦网,网框是由纯银制成的,下面坠着九根大小不一的洁白羽毛,每片羽根上都由很小的海蓝色宝石连着。

 

虎杖悠仁不知为何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摊主原本要收他十个金加隆,最后被少年硬生生游说成了八加隆和十三西可。“就是觉得,很适合老师……”他用食指挠了挠脸颊,笑得有些腼腆:“感觉五条老师一直很辛苦,希望老师能在睡觉的时候做个美梦就好了。”

 

“悠仁的直觉还是很不错的嘛。”五条悟用眼罩后的眼睛看着那些蓝色的宝石,在虎杖悠仁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说道:“谢谢,我很喜欢哦。”

 

下一秒,男巫就像被施了什么咒语一样突然兴奋起来:“那么,我给悠仁也准备了圣诞礼物!”他不知从身上的哪个口袋里突然掏出一个竖长的礼物盒:“怎么样?要不要现在拆开?老师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准备好的!”

 

“哇!谢谢老师!”虎杖悠仁的眼神亮了起来,他高兴地接过来:“好期待是什么……呢……”把盒子拆开后,最后一个字堵在少年的喉咙里:那竟然是一瓶珍珠母色的液体,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就和他上周拿到的一模一样。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老师……这个是……?”男孩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或许其中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害怕。这太过突然了,他好不容易努力尝试忘掉的回忆又从脑海中涌现出来,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以为五条教授根本没把那件没头没尾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好啦,喝喝看?”五条悟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还是笑着:“我保证味道很好哦。”

 

虎杖悠仁虽然仍旧满腹疑问,却还是没怎么犹豫就打开了瓶子,毕竟他向来很信任他的老师。熟悉的白巧克力味扑来,少年顿了一下,还是仰起脖子尝了一口。

 

很甜,但是好像巧克力味更加浓稠,与上周那瓶相比多出一丝可可的苦涩来。但虎杖悠仁更喜欢这瓶的味道。

 

“悠仁可能不知道呢,蜂蜜公爵最新出品的纯白恶作剧,是模仿迷情剂的外观做的普通巧克力味甜食,没有什么特殊功效。最近学生之间好像还很流行拿这个送人来着,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想起来。”五条悟打量着惊讶的男孩:“不过这个是我猜的配方,说不定会和他们卖的味道有点不一样呢。”

 

“啊……”虎杖悠仁想起那天办公室里的巧克力起司蛋糕,吃惊地说道:“所以这些甜点……难道都是老师亲自做的吗?”

 

“……悠仁的关注点永远都很奇怪嘛。”五条悟笑眯眯地托着下巴:“是啊,毕竟除了蜂蜜公爵以外的甜点都让人有点难以下咽啊。”他从很多年前也不得不开始掌握有关烹饪的魔法,这毕竟是独居的巫师必备的生存技能。不过幸好五条悟是个天才,所以他甚至有自信说自己的烹饪魔法也是现今巫师界中最强的,当然仅限甜食,毕竟其他的菜肴他不屑钻研。

 

他的中指轻轻地点了一下脸颊:“只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魔药了哦,因为觉得那种东西没什么意义呢,毕竟打败敌人还是魔咒来得更快嘛。”

 

虎杖悠仁登时像是被一根榔头狠狠地敲了一下,头脑都被震得发昏。

 

所以,如果这是真的,那个气味,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自己……

 

我对五条老师……

 

但是男人还是在继续说着:“替硝子加点课好了。迷情剂还有一个特征,就是液体会挥发出呈螺旋状上升的蒸汽,悠仁当时有看到吗?”

 

没有,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金色的瞳孔收缩起来。明明屋子里烧着柴火,男孩却感到自己的背后似乎在冒冷汗。

 

所以五条老师都知道了……

 

“那就应该是了。”男人从长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男孩身前。壁炉的光照在他背后,于是虎杖悠仁被笼罩在投下来的影子里。

 

“悠仁之前为什么会觉得我给别人送过迷情剂呢?在悠仁心里,老师原来是这么恶劣的人吗?”白发的男巫弯下腰来,脸上带着相比起调侃和恶作剧意义更深的笑容。两张脸贴得很近。在安静的房间里,除了木柴轻微的燃烧声,只有鼻息轻轻扑在鼻梁上的气声,温柔又叫人心跳。那双眼罩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虎杖悠仁几乎要把整个人缩进爷爷的小沙发里,但那无济于事。

 

那颗心已经原形毕露,所以他无处可退了。

 

“老师,不是,我……”虎杖悠仁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听起来好像要哭了:“我的意思是……”

 

他感觉自己快溺死在空气了。

 

结果还是忍不住说了,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好像在面对悠仁的时候就会很难控制自己呢。五条悟想着,轻轻地用食指抵住男孩柔软的唇瓣,示意他不必再勉强开口。

 

把“长大”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一个孩子,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自己更残忍的大人了吧。男人脸上一贯有些轻浮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伸手将男孩揽进怀里,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但还是在尝试努力地放松下来。

 

这双小小的肩膀日后会逐渐长宽长厚,会属于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勇敢的巫师,只要他能活下去的话。

 

到那一天,这个孩子还会愿意陪着自己吗。

 

五条悟抬起头,看着这个破旧但温馨的家。墙壁上挂着一个冬青树的花环。尽管那有些枯哑发暗的叶片上并没有长着红色的槲寄生,他还是温柔地托起男孩的后脑勺,感受着那柔软的发丝,接着在那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五条悟明白怀里的人感受到了。

 

“圣诞快乐,悠仁。”他喃喃道,最后一句话声音小到几乎融化在壁炉的火焰中:“……要是你能再快一点长大就好了呢。”

 

把那种东西剥离出去的方法,我会陪你一起找的。所以快长高吧,快奔跑吧,快变强吧,快到我身边来吧。

 

如果到那时这张嘴唇还吐露出同样的话来,就不会放你走了。

 

或许有一瞬间,窗外的风景闪了一下,变回霍格沃茨城堡外那风雪纷飞的夜。但很快地又转回了乡下的群山。

 

不过在这里的平安夜中,天气似乎很晴朗。窗外北方的夜空中,高悬着明亮的天狼星,那光芒只照耀着屋中的两个人。

 

 

 

End

 

 

 

延续一下独眼猫的5t5很擅长做饭设定。其实没怎么看过HP,所以很感谢帮忙做了很多调研的亲友。有很多设定都是个人捏造,还请喜欢HP的朋友海涵了。写到最后打开天文学软件查星象位置和时间发现完全搞错,只能把所有涉及天文的部分全部推翻重写,心痛。

 

动笔之前封城也不好出门走动。四点多钟天就黑了,总感觉一个人的夜晚安静漫长得可怕,所以每天花时间在晚上写两笔。一直觉得老师和虎虽然很相像,却在根本上不是完全一样的人,所以抱着这样的想法完成了这个奇怪的故事,结果现在写完了连封锁都结束了。总之如果看完不会感到太寂寞就好了。然后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

 

会有一个成年后谈恋爱的后续,因为亲友想看他们酱酱酿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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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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